近年来，网络“黑色公关”愈演愈烈，对正常舆论空间和经济秩序造成损害，也对信息安全和监管提出了更高要求——

网络“黑公关”还要猖獗多久？

王林

蔡飞

门诊问题：

什么是“黑色公关”？ “黑色公关”一般如何运作？ “黑公关”为何如此猖獗？ “黑公关”会带来什么恶果？ “黑公关”可能违反哪些法律法规？ 如何依法治理“黑色公关”？

门诊专家：

王琳 中国政法大学司法改革研究中心研究员

蔡飞 西南政法大学法治研究中心主任

专家观点：

◇“黑公关”之所以如蜈蚣，死而不僵，正是因为违法成本低、利润大、交易隐蔽、取证难度大，所以“黑公关”对风险可控充满信心。

◇法治不行动，营商环境不行动。 因此，要实现良好的营商环境，法治必须对“黑公关”保持“零容忍”态度，严惩不贷。

◇网络监管部门和司法机关要适应平台发展趋势和互联网最新动态，不断强化信息监管，提高移动互联网时代的监管能力和司法保障水平。

日前，《2018-2019年互联网“黑公关”研究报告》（以下简称报告）发布。 本报告通过数据分析、线上线下调研以及对网络“黑色公关”相关案例的重点访谈，披露了网络“黑色公关”的现状、特征和发展趋势，梳理了2018年至2019年典型的互联网“黑色公关”事件。报告显示，互联网已经取代食品、饮料、汽车等行业，成为互联网“黑色公关”的重灾区。 2019年以来，包括腾讯、美团、拼多多、360等在内的企业多次遭遇“黑公关”。

报告披露的案件提到，2018年底至2019年初，某公关公司将科大讯飞内部正常的人事调整和股价波动夸大为与公司相关的“重大事件”，并与具有匿名性质的所谓“事实”融为一体，并在多个网络信息平台上发布虚假文章，严重危害公司内部稳定和外部资本环境。

今年5月至6月，拼多多扶贫项目涉嫌遭受有组织、有预谋的造谣抹黑和舆论攻击。 这些广泛传播的文章内容严重失实，并在短时间内批量发布在一批未进行ICP备案或网络安全备案的非正式网站上。 拼多多表示，为了更真实地包装报道，造谣者甚至派出专业团队冒充记者进行虚假采访。

什么是“黑色公关”？

普通人可能对“黑公关”这个词比较陌生，但在行业里，“黑公关”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成为一些企业难以忍受的痛。

那么，什么是“黑色公关”？ “黑色公关”有哪些明显特征？

西南政法大学法治新闻研究中心主任蔡飞表示，“黑公关”是一种以公共关系为名的公共关系，他们专门在黑暗中以“黑”为生。 “黑公关”往往与同业竞争的企业达成协议，专门损害对方企业的商业信誉和产品声誉，即所谓“拿人钱财，为人消灾”。 此类企业的背后，通常隐藏着一条由推手、枪手、水手组成的庞大产业链。 一旦接手“生意”，他们往往会成群结队地战斗，一起“放火”，一起分享战利品。

但记者发现，随着近年来经济的发展，“黑色公关”的含义有所扩大，并且不仅仅局限于公关公司层面。 一些企业和名人出于纯粹商业目的，聘请强大的公关团队在网上发布虚假新闻或评论，以污蔑、诽谤目标企业和个人，以获取利润。 这种行为也可以算作“黑色公关”。

中国政法大学司法改革研究中心研究员王林表示，网络“黑公关”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多年前，一些财经媒体就扒出了主要针对知名企业的所谓“付费沉默”灰色产业链。 其中，最受关注的一类“灰色产业”是恶意利用IPO报道换取商业利益，甚至有一些行业标杆媒体龙头涉足其中并入狱。 归根结底，这是赤裸裸的“黑公关”行为。

报道指出，大数据显示，“黑公关”已形成严密的互联网黑产传播链条。 由于传递与商业竞争有关的信息，往往可以撬动企业可观的经济价值。 在快速发展的互联网时代，一些行为人成为“幕后资助者”，相关利益相关者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利用信息传播作为不正当商业竞争的“武器”。

“黑公关”如何操纵舆论？

那么，这些“黑色公关”是如何在幕后运作，从而达到操纵舆论的目的呢？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目前的“黑公关”基本上都有成熟的操作流程，而且稿件大多从公众容易关注的热点出发，夸大标题，歪曲事实，观点偏激，明显带节奏。 例如，给名人贴上“小三”的标签，给公司贴上“假下水道”的标签。 这些计划好的稿件和选题可以在短时间内发布到他们预定的所有渠道。 “显然，这是一次有预谋、有组织的行动，其背后毫无疑问都是利益驱动。”

从目前“黑公关”的做法来看，基于真实新闻核心的恶意曲解的比例不断增加。 报告收集的“黑色公关”案例中，“恶意曲解企业信息进行抹黑”的案例占60%。 在公关手段上，更多地通过搞笑段子、视频、图片等易于大众接受的形式来达到商业攻击效果。

报道还指出，“黑公关”经常在海外媒体网站上发布“黑草稿”，然后推动国内网络媒体转载。 当攻击目标产生负面舆论后，海外新闻稿来源将被删除。 网络文章一旦“找不到这样的来源”，将对取证和后续调查造成很大的实际阻力。

“黑色公关”带来什么危害？

报告显示，近年来，网络“黑色公关”愈演愈烈，对正常舆论空间和经济秩序造成损害，也对信息安全和监管提出了更高要求。 研究表明，由于资本和媒体资源薄弱，新事物更容易被现有利益相关者的暴力舆论拆解。 “黑公关”的出现，大大增加了新企业的发展难度，削弱了市场公平竞争的活力。 而对融资、上市等关键节点的精准打击，将对相关企业的信誉、声誉、声誉造成严峻挑战。

王林认为，“黑公关”之所以想黑企业，也是为了盈利：或者是为了勒索平台企业，不符合条件不撤稿或者拒绝修改诱导； 或者接受竞争对手的黑钱，故意歪曲舆论来诱导读者。 结果往往导致：打假的人实际上被打倒了，而卖假货的人却没有受到质疑。 王林担心，这种舆论商人+资本勾结的“黑色公关”会欺骗人心，败坏舆论生态，逐渐破坏媒体作为社会公共工具的公信力，最终瓦解社会信任。

蔡飞表示，舆论传播的规律往往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对于企业来说，刻意抹黑“黑公关”可能不仅会破坏企业在产品质量提升、品牌建设、口碑发展等方面的努力。

蔡飞认为，良好的营商环境追求正常的市场秩序，强调企业之间公平竞争，讲产品质量、讲信誉，而不是踩法治“红线”、动黑手、搞黑伎俩。 “黑公关”是不折不扣的不正当竞争的帮凶。

“黑公关”为何如此猖獗？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黑公关”一般都是有组织、有团队、有计划的，基本不打无准备的仗。 一些高层“黑公关”策划团队牢牢抓住公众的爱国、仇富、焦虑、猜忌情绪，不断策划、选题，在舆论场上引领步伐。

“黑公关”为何如此猖獗？ 对此，蔡飞表示，这很大程度上是基于网络传播的匿名性和开放性。 一方面，“黑公关”可以凭借匿名的“面具”，毫无顾忌地放大一个小问题，甚至无中生有地捏造、策划一个事件； 为此，途牛、摩拜、小米等知名企业均对某些“黑公关”自媒体提起诉讼，拼多多也为此报警。

王林还表示，全媒体时代，传播主体从专属走向大众，人人都有麦克风，人人都是自媒体。 自媒体本身就是信息技术革命的必然结果。 一方面顺应了公众参与社会治理的需要，实际上也对一些公共事务起到了良好的监督作用； 另一方面，无组织、非专业、分散的自媒体，由于缺乏监管，难免出现一些偏差，这也为“黑色公关”的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此外，王林还认为，“黑公关”之所以像蜈蚣之虫，死而不僵，屡禁不止。 也正是因为违法成本低、利润大、交易隐蔽、取证难度大，才让“黑公关”自信地认为风险可控。

法律能否排除“黑色公关”？

调查显示，部分自媒体、公众号站长法律意识淡薄。 他们很大程度上没有认识到，收钱写黑稿、收钱发黑稿会给公司带来巨大的商誉损失，会让他们与犯罪相关。

蔡飞指出，“黑公关”远不是孩子之间的“口水战”那么简单。 这种严重扰乱正常市场秩序的行为，可能触犯刑法中损害商业信誉、产品声誉罪。 “应该认识到，在互联网经济时代，商业信誉和产品信誉已经成为企业日益重要的无形资产，也是企业和产品竞争的主要指标。” 蔡飞说道。

王林认为，对于遏制“黑色公关”，法律并不是消极的。 例如，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联合印发的《关于办理黑恶势力刑事案件若干问题的指导意见》中，将“组织、雇佣网络喷子”进行网络威胁、恐吓、侮辱、诽谤、骚扰等活动的黑恶势力明确列为打击犯罪的重点对象； 威胁、胁迫他人，勒索财物，数额较大或者重复实施上述行为的，依照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的规定，以敲诈勒索罪定罪处罚。

但王林也表示，上述观点和解释是从刑事责任层面关注的“黑公关”。 “众所周知，刑法是谦虚的，是国家打击不法分子的最后武器。要达到刑事责任标准，无论是客观要件还是危害后果都有很高的要求。但‘黑公关’大多徘徊在违法与犯罪之间，在刑法之外，确实很难用法律武器来打击。”

如何有效打击“黑色公关”？

报告认为，企业和监管部门有必要形成治理网络“黑色公关”的合力，遏制网络环境的恶化，净化网络舆论空间。 报告呼吁行业协会等自律组织维护良好的市场竞争秩序，净化网络舆论环境。 还可以组织公关、媒体、网络等方面的专家，探讨治理网络“黑色公关”的措施，加强与主管部门的沟通，促进行业自律和健康有序发展。

蔡飞认为，法治不仅是营商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改善营商环境的重要手段。 对于“黑色公关”，法律必须果断、毫不留情，将其关进法治的笼子里，这样企业的声誉才能得到保护，产品的声誉才能得到保障，市场的有序竞争才能得到捍卫。

王林认为，遏制网络“黑公关”，光靠法律干预是不够的。 需要当事人、同行企业、行业协会、政府职能部门、市场监管部门、司法机关相互配合，综合施策。 涉案企业不仅要有维权意识，更要有维权意愿。 要善于发现“黑公关”行为，敢于处理，不屈服于“黑公关”的利益，不放弃对正义的追求。

王林还强调，在利益面前，“黑公关”没有永远的朋友。 网络监管部门和司法机关也应适应平台发展趋势和互联网最新发展，不断加强信息技术监管，提高移动互联网时代的监管能力和司法保障水平。 只有政府、社会、市场等主体共同努力，综合施策，共建、共治、共享，才能营造风清气正的网络空间，铲除“黑色公关”滋生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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